民黑

【锤基】永沐爱河(一)

永沐爱河



配对:Thor/Loki

分级:NC-17

summary: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




一、


神说,要有光。


这颗星星原本是没有名字的。它低低地躲在一颗巨大的行星背后,像是在哥哥的阴影下瑟瑟发抖、不知所措的弟弟。行星前进一步,它也必须垂头丧气地前进一步。它太小了,躲不过行星庞然而残忍的引力,因而只能被肆意拽来拽去;以地球人的审美来看,它拥有意境优美的山川大海,但行星拿捏着它、摇晃着它,震碎了它的山脉,搅乱了它的海洋。它像一颗滚来滚去的雪景球,里头原本精巧的美景,如今给搅合得天翻地覆、一塌糊涂。


远处有一颗恒星,与我们所知的太阳相似,近乎永恒地慷慨大方,绽放无尽的热力、挥洒辉煌的光芒;要是小星星能自由自在地在空中打转儿,大约也能在光芒之中变得暖烘烘、金灿灿,成为宇宙间一颗甜丝丝的焦糖爆米花。可那颗行星太大、太大了,大到遮天蔽日,独占了所有的光热。于是这颗小星星得到的,就只有光热背面的阴影。它无可奈何地变成了一颗冷冰冰的、只有极夜和极寒的冰球。海洋以千奇百怪的姿态被冻住,看似在永恒地奔涌咆哮,听之却没有一丝波涛之声。


在出生之初,这颗星星大概有过短暂的自由和光芒,因为在它的土壤里,还残留着一丝生命曾经萌芽的痕迹。可它竟然被这颗行星给抓住了。它的轨道被强行改变了。它也试过逃跑,这样的尝试使得它支离破碎,几乎裂为两半。可行星不曾放手——庞大的身躯给了它庞大的力量,而它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会造成什么后果。“留下,留下,留在我身边!”行星命令它。小星星被它揣在身边,就一直这么暗着、冷着、抖着,走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道路。


如果它有眼睛,大概能从那一团巨大阴影的边缘,看到半轮朦胧的霞光,像是看着行星头戴的一顶王冠;如果它有眼睛,它一定会渴望地凝视着那可望不可即的光轮,把它想象成日出的前奏——也许下一秒、下一秒,太阳就会终于喷薄而出,照亮它的身躯——它等啊等,等啊等。等了一千年,一万年,十万年。


那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黎明啊。


然后神来了。神说,要有光。


雷神凌空而至。他推动着这颗小星星,不断地前进、前进。他打定了主意,要让它从大行星引力的监牢中挣脱出去。行星在一开始,对他想必是很不屑的——微小如尘埃的一个身躯,怎么能把它的星星从身边带走呢?可它没有想到神的力量规模,远在身躯的桎梏之外;神有形,而神力无边。当神下定了决心,他会一鼓作气,绝不衰竭。


雷神把星星向外推动一点,行星就向内拉回一点;它们反复地推拒、较量着;天神和星球,宇宙间最有力量的两种造物,非要在今天分出个胜负不可。


雷神是注定会胜利的,他这一生,从未打过败仗。他推着小星星前进,小星星的引力,一路在大行星表面掀起云海的波涛骇浪,仿佛是一道深深的、血肉翻滚的伤痕。这一道拦腰划过的伤痕,淋淋漓漓地暴露出行星表面赤红色的土地。它的星星被摘走了,它流血了。可它又有什么办法?它被自己与生俱来的宏大困在原地,不可能随意地东飘西荡、追逐星星而走。


于是这颗没有名字、也没见过光芒的星星,第一次在宇宙间展露出了面貌;从行星的边缘上,它羞答答地探出了头。光照过来了,照出了它那一小牙儿弯弯的微笑。冰冻着的海洋开始滴滴答答地复活,流动着,像是血管里的血液在奔腾;光带来了热,热带来了云,云带来了雨,像是星星流着眼泪。先是小小的抽泣。接着,它浑身暴露在光芒之中,前所未有的热力让它周身沸腾,解冻带来的是痛彻心扉的酥麻,和生机奔腾的快乐;它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,颤抖着,痛哭不止。


可雷神是仁慈的,他没有让光热煎熬它太久——“别哭,”雷神安慰它,“很快我们就到家了。”神的诺言,注定句句兑现。它们一起飞翔,停留在一个被精准计算出的位置上。在这里,它温暖,但不焦灼;它流水潺潺,而不是潮汐万变。在这里,它安安稳稳地悬挂着、旋转着,沐浴在金色朦胧的光辉中,如沐爱河。


神说要有光,于是它见到了光。


它还有了名字——它是新阿斯加德。




在最开始,Thor Odinson的“造星运动”让Tony Stark觉得有点好笑。他天生带着天真的执拗和稚拙,在聪明的大人看来,这样的一言一行总是有点好笑的——不过那并不是滑稽式的好笑,而是可爱式、带点悲壮的好笑。这个可爱而悲壮的神,竟然想要由着自己的性子,造出一颗星球。


有一天晚上,Thor突然咣咣地跑进屋里,在饭桌上大声宣布:“我知道了!我要找一颗星星!”他那兴奋劲儿像个孩子似的,“我要把它造成新的阿斯加德!”


如果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走进百货商场,也会像他这么理所当然地要东要西,根本不管现实是否买得起单,“我要那个模型!这个飞机!”


喊完这句话,他就轰隆一声飞走了。Tony真想告诉他,人类找了这么多年,都没找到一颗像样的类地行星,你要上哪儿再找一颗“阿斯加德”呢?


不过两周——仅仅两周后,Thor就回来了。他浑身脏兮兮的,手上满是冻疮,走路也一瘸一拐的。但他精神头不错,还给朋友们都带了礼物——他给Tony带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外星金属块儿,以此央求他帮忙“算个数”,因为他自己“脑子没那么灵光”——


这是他过分自谦了。如果他的头脑真的像自己所言的那样“不灵光”,就不可能学得会天文学意义中的宇宙坐标体系,不可能记得住恒星和行星的各项数据,更不可能在一周内把一颗星星的脉络摸得清清楚楚。


这个头脑灵光、力大无穷又幸运万分的神,竟然真的找到了一颗可能成长为阿斯加德的新星。不过这颗新星被比邻的行星遮蔽,终年不见天日,处于极寒之中。地球人对这样的极寒束手无措,对于人类探险者来说,他们只能离开,这就是故事的最终结局。可对于总有本事一意孤行的雷神来说,这只是故事的开端:他决定把这颗寒冷的行星,推到能见光的位置上去——Tony知道他是神,能单手举起一栋建筑,还能只身拉住宇宙引擎。可是那毕竟是一颗星星啊——他能推动星星吗?


“我能。”他说。


——瞧他那神气活现的牛脾气。


雷神坐在那儿,噼里啪啦地报出一串串数值——钢铁侠只能指挥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输入、运算,综合考量所有的数据——距离,温度,磁力,大气含量,土壤成分,水土比例,星际环境——雷神说,“我不确定把它推到哪儿才合适,你给个差不多的位置就行,要是不对劲儿,我还可以再调整”。他把造一颗星星这事儿,说得跟搭一座树屋差不多。神可真让人嫉妒。


七天之后,雷神回到地球。他双臂尽断,浑身的毛细血管因为过度用力而次第开裂,在皮肤下留下一团团青紫斑斓的血花。


他走进复仇者大厦,双膝轰然跪地。


沐浴着血和汗的神说,“有光了,”他喃喃地说,“太阳光芒万丈。”


他昏了过去。


走到这一步,Tony再也没法觉得他的决定好笑了。


接下来的日子里,雷神俨然成了一个星际包工头。他漂浮在半空,源源不断地释放雷电,用电离子微调着空气里氧气的比例;他的通讯簿上有些奇奇怪怪的能工巧匠:搬石头的巨人,种神树的侏儒,开矿山的神马。他跑来跑去,给这个送礼,给那个鞠躬,求他们给阿斯加德帮点小忙;这个年轻的国王,东拼西凑地整合起了自己的江山。这种程度的开疆拓土,是人类想也不敢想的奇迹极限。


Thor把相机带到了这个半成品星球,拍回来不少照片;在照片上,仙宫的雏形已然初现——山川瀑布,香花草原,高亭大榭,全都沐浴在如梦似幻的金光之中。在建造新家的过程中,有些事情雷神也拿不准;比方说,他得把运河开出几个方向?得在不同的土壤里埋什么样的种子?好在他虽然年轻气盛,却绝不会不懂装懂、傲慢专横。他虚心地询问他的子民,询问地球朋友们,询问世界之树上所有肯给他答案的人。他把新家的照片拿给阿斯加德人看。他们商量好了,这回一定要把阿斯加德建得比原来还好。短暂的绝望后,阿斯加德人再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;他们原本就是善良热情的种族,如今有了美好未来的鼓舞,那善良和热情更是变本加厉地挥洒向四方。他们如此感恩地球人的短暂收留,以至于反客为主地热爱起了这颗蓝色星球,非要送些豪礼才罢休。艺术家们在地球的墙壁上留下了惊世的色彩,带来艺术与美的震动;魔法师们走进实验室,和物理学家探讨魔法和科学的边界与联通;神女们手拉手走进沙漠,培植出坚韧且无侵略性的新树种,播撒出一片又一片绿洲。


阿斯加德给了地球一棵树,雷神也从地球带走了一朵花。他在新仙宫的后院儿种满了鲜艳的玫瑰。他听说,这是代表爱的花儿。


Thor忙极了,他的头发里沾满沙土,衣服总是破破烂烂的。人们偶尔能看到他倒在地上呼呼大睡,手里攥着还没吃完的半截卷饼,嘴里含混地说着梦话。有一次,他倒在沙发上鼾声大作,然后咂咂嘴,说,“妈……”


那时候Tony忽然意识到,按照地球人的标准来算,他好像才刚满二十岁。二十岁的人,也许连大学都没毕业,也许还对未来毫无头绪。这样一折算,他就成了复仇者联盟里除了Peter外最年轻的成员。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岁数上,他竟然已经父母双亡,故国尽毁;他拯救过宇宙不止一次,还要肩负一颗星球的命运,一国人民的将来。


Tony让他别那么着急忙慌的——地球现在巴不得阿斯加德人多留几年呢,何必这么没日没夜地干活?没人会赶他们走的。


可Thor摇摇头,不肯停下脚步。


Natasha问他,“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?”


Tony纳闷地摇摇头,红发的女人就轻轻地哼了一声,“你啊,”她沙哑地说,“都这把岁数了,还不什么都不明白。”


——啊?什么叫“都这把岁数了?”


有一天半夜,Tony从实验室里出来,意外发现Thor就在客厅外的露台上,抬着头,看月亮。


他走了过去,“琢磨什么呢,大个儿?”


Thor低头看向他,和善地一笑,又抬起头,仰望空中一轮清辉。


“我没给新家找到月亮,”他低声说,“我试过了,可是没成功。”


“阿斯加德以前有月亮吗?”Tony有点好奇地问。


Thor点点头,“有,不过要比这个大一点儿,”他伸出手,粗略地绕着天上的月亮画了一个大两轮的圈儿,“大概这么大,而且颜色有点发蓝,旁边儿还有一小轮伴星的轮廓,”他在月亮旁画了一个弓形,“到了晚上,月亮的光总是很亮,哪怕不点灯火,借着月光也能看清书上的字。以前Loki就经常趴在窗台上借光看书。他最喜欢月亮,他说——”


他突然不说了。Tony还以为他在遣词造句——英语对他来说是一门外星语言,而且他的口头表达能力也着实一般,这导致他说话常常需要半路停下,摸索着拼凑接下来的句子。于是钢铁侠耐心地等着,等雷神再开口。


可等了足足几分钟,Thor还是沉默着。


Tony纳闷地抬起头。


一开始Tony以为自己看错了。月光如水,银色的光辉洒在面庞上,像是一抔洒在脸上的清泉,带着清凉的水痕。他以为那只是月光。


但接下来,一滴小小的、凝聚着月光的水滴,从雷神的下巴上跌落。


那是一滴眼泪。


雷神哭了。


他看着月亮,沉默地流着泪,下巴紧紧绷着,像是怕自己发出哭泣的声音。


那一瞬间,钢铁侠忽然明白了他的急迫——他不眠不休地建造新的阿斯加德,是怕Loki在死前,来不及再看一眼心心念念的旧时家园。


Loki躺在复仇者大厦里,这里就是他的特护病房;他躺在那儿,虽然虚弱至极,但竟然还是好看的。他原本就很精悍,没有多少继续消瘦下去的余地,所以看上去倒和原来没多大差别。他憔悴起来,轮廓反倒更鲜明了,像是淡淡地画了一层妝。他黑发整齐,面色平静,肌肤泛着一种淡淡的蓝色光芒(也许就像阿斯加德的月光,Tony想)。他颅骨雅致,额头饱满,鼻子和下巴也很精巧,哪怕没有多少血肉的填充美化,看上去依然拥有迷人美感。他之前从未在地球人面前展现过这样的优雅风采;在死前,他连言语都大多是温和的,以至于把那几个小护士迷得七荤八素,都抢着加班。即便最后化为骷髅,他应该也会比别的骷髅要俊逸一些。


在能清醒的时间里,他会翻翻书,听听音乐,对医生露出淡淡的微笑。你能看出为什么会有人爱他、崇拜他、追随他——他毕竟是一个聪慧的、杰出的、近乎于神的人物。


病房里是有监控录像的。这一点Thor不知道,但Loki大概能猜到(他太多疑了,多疑者总是猜疑着其他人的猜疑)。他在战争中的牺牲赢得了一部分人的原谅,可却没有带来太多的友谊和信任。Tony能看到Thor总是趁着Loki熟睡或昏迷,偷偷溜进他的病房里。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不说话,也不动弹,就那么长长久久地盯着Loki。他没什么表情,看不出心里作何想法。他看看他的脸,看看他放在被子外的手——那手也是瘦骨嶙峋的,但得益于骨骼的修长匀称,它仍旧美丽,只是附带了额外病态和鬼魅。他伸出手,从被子底端探进去,握住Loki的脚。可能是脚有点凉,雷神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——他皱起眉头,然后拿起遥控器,把室温提高了两度。


Loki的眼皮动了动,像是要醒了。Thor赶紧站起身,从他弟弟的身边逃离。


如果Loki“噗”地一声从眼前消失,Thor还能自我安慰、自我欺骗:他肯定没死,他只是又溜了。可现如今他躺在那儿,一点点地憔悴,一点点地死去,一点点地在仪器记录中衰竭下去,一点点证明着自己的死亡是无可挽回的事实。可他死得不痛苦,不怨怼。他姿态从容,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,是好像在朝着Thor撒娇。他双手叉腰,理直气壮地宣告、质问:我就要死啦!你难不难受,愧不愧疚啊?我做了这么大牺牲,你说,你爱我不爱我——说啊!


Heimdall也随着Thor留在了纽约。他偶尔会穿着休闲服下楼喝咖啡,看上去像个休赛季的橄榄球运动员。Tony绷不住了,逮着他问了一句:到底这对儿兄弟是不是有点“那个”?


海姆达尔看向他的目光,既没有惊讶,也没有责备。他说,“所有人都是这么猜测的,他们俩有时候太亲密,有时候又太对立,这种极端的关系波动,好像最适合用爱情来解释。可是,”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表示自己对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,“他们俩确实只是兄弟关系,没有你所说的’那个’。”


“只有一次,”他随后补充说,“Loki要陛下亲他一下。”


“Thor亲了吗?”Tony不知道为什么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想像出那个画面。


可Heimdall摇摇头。“他们只是兄弟。”


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,Tony想——他竟然没有亲吻Loki。


这个事实,比他能徒手推动星星,更像个残酷的奇迹。
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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